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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年快乐
她对于他来说,既是得到的福,也是情愿所受的缚。
“好像……没有多余的红纸了耶。”
满地剪下的红纸碎屑,桌子上的花瓶里养着开得极好的白玫瑰,花瓶旁堆摆着几幅精美的“福”字窗花。窗外透着白皑皑的雪,窗内映着暖洋洋的光,他穿着她最喜欢的奶白色高领毛衣,坐在桌边手上不停动着,左手拿着红纸翻翻叠叠,右手执着剪刀认真地剪。
“没关系~这个一定能成功的!”
她的手不住地抖,努力地控制着力道、小心翼翼展开手上折了多叠着的红纸,期待着她试了好多遍最后才剪出来的成品。
“看!好看吗!”
展开的窗花俨然是寒山和拾得的模样,相比前几幅,手持的荷花与荷叶变得更加亭亭玉立,宝盒的纹路清晰了不少,这二仙身上的衣褶也好了许多,只是还有些轻微的生硬。
她抬起头与他对视,期待夸奖的样子映在他眼中,只觉得十分可爱。她几乎剪坏了家里所有的红纸,但是剪出来的和合二仙一幅比一幅进步,最后这幅虽然不算完美,但是瑕不遮瑜。他笑着,温柔地抚着她的秀发,弯下身子在她的额前烙下一吻作为奖励。
“不要揉啦,辫子都要散啦~”
她将手中的窗花展在桌面上,嗔怪般看了他一眼,他会意,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,认真地替她整理着头上的发辫。
她今天穿着的是奶白色的高领毛衣,和他身上那件是一模一样的款式。幸亏他特意为她围上了围裙,不然纸上的红色除了染上她的指尖,定然还会在她的毛衣上留下几朵惹眼的“红梅”。
桌上的“和合二仙”看着她和他,眉眼间笑意盈盈,正合了二仙的寓意。
围裙解下,他握过她的手,冰冰凉的,每次都要捂好久才能回暖。他牵着她缓缓挪着步子到浴室,调好热水替她冲洗掉手上残余的红色。他的手法轻柔,她的双手此刻就像稀世珍宝一般被他捧着。
“我哪有那么脆弱呀。”
她笑着打趣他,他倒是乐意,取过架子上的毛巾拭干她和自己手上的水,从身后环着她的腰,下巴磕在她纤弱的肩膀上。她也覆上他环着她的手,两个人静静地站在镜子前。
她比以前瘦了许多,脸上俏皮的婴儿肥早就消失不见,腰身本就盈盈一握,现在看上去更是单薄。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晦暗不清,她明白他的意思,只是笑得更盛,轻轻拍着他的手臂。
“好啦,时候不早了,我们该去把春联贴上啦。”
她歪歪头贴在他的脸颊上,见他没有要动的意思,再偏了偏,吻上他的唇。他松开环住她的手,捏了捏她的腰。她的手才刚被热水冲暖一会儿,就又有了变凉的迹象。
“走啦走啦~”
她主动牵着他的手,笑着往家门口走去。客厅里落地窗映入暖洋洋的光,地上倒着她和他的影子,她的在前、他的在后,都是越走越短,可她的影子却比他的短了一大截。
“今年换我来贴春联嘛,人家也想要爬梯子!”
往年的春联都是他在贴,她只捧着浆糊瓶子在旁边站着、偶尔给他递一下,顺便再在他糊春联的时候,帮帮忙按住春联的下角。
“只要有你在,我就算摔下去也只会是摔进你怀里的啦~”
她调皮地吐着舌头,挽起袖子就准备往梯子上爬。他在底下牢牢地抓着梯子,即使梯子不高、还是人字梯。
“哪个是上联哪个是下联啊……我知道了!”
她很快就分开了上下联,拿起他手里浆糊瓶子里的刷子,给联头糊上厚厚一层,找准与家门框齐平的地方,小心翼翼地对准贴了上去。他看着她糊一下、贴一下,一脸认真的模样就像从前一样可爱。
“好啦,我们换一边!”
她慢慢地从梯子上下来,最后两阶的时候调皮地跳到了地上。他刚想刮刮她的鼻尖,却被她灵巧地躲了过去。她笑着指了指他的手,原来是指尖不经意间蹭到了些许浆糊。他笑了笑,不以为意,将梯子搬到了家门的右边。
“终于贴好啦!”
她站在梯子上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十分的满意。这幅春联是他和她刚刚结婚的时候,有一位擅长笔墨的宾客提下的赠礼,之前一直被各种事情耽搁没能贴上。
“我要跳下来咯!”
他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她,就像接住一片轻盈的落叶一样。他抱着她不肯撒手,她也低着头与他对视,眼中都是对方的样子。良久,她将自己的额头贴于他的额前,闭上了眼睛,他拿鼻尖蹭蹭她,她也跟着回应。
“啊,衣服上!”
没想到她的毛衣上还是染到了小片红色,就像红梅盛在白色的雪中,虽然淡淡的,却异常夺目,看久了则更像是诡异的曼殊沙华。
“没关系,其实这样也挺好看的。”
她乐呵呵地拾起地上的浆糊瓶子,他将梯子收起来扛着,一前一后笑闹着关上了门。深棕色的实木门上贴着红色的福字,左右的春联则题着——芝兰茂千载,琴瑟合百年,横批则是幸福美满。
他放下手中的剪刀,望着手上的红纸久久不能回神。缓缓展开,手持着的荷花与荷叶剪得出神入化,宝盒剪得精美,寒山与拾得则像是下一秒就要活过来了一样。他练了整整三年才能剪成这般模样,剪过的纸比当初她剪坏的红纸还多。
将剪好的和合二仙和福字一一展开在桌面,他知道自己的手上定然全是红色的,径直走向浴室。温热的水流冲过他的手中,这一刻他很想抓住些什么。满水池的红卷着漩涡流走,只有少许红色的水珠还挂在白色的水池壁上,和她那件被染上红色的毛衣一样。
“是这样的啦,怎么捂最后都会慢慢变凉的。”
她带着刚洗完澡的水汽靠在他的怀里,明明洗的是很热很热的水,可他拥着她却依旧感觉不到半分温暖。他再紧了紧拥住她的手,小腿贴紧她冷冰冰的双脚。她的手贴着她的脸颊放在他的胸前,用头顶蹭着他的下巴。
“没关系,吃了东西反而会吐得更难受的。”
房间里没有开灯,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月光,与别家的灯光交织在一起,才勉强融化了那一丝冷意。她基本上没吃几口晚饭就已经开始觉得困了,他火速给她调了热水泡澡,陪着她泡了许久。他心疼地看着她,她扬起笑脸,依旧笑着摇了摇头,她今天笑的次数真的很多很多。
他和她谁都不再继续说话,只余一室旖旎的氛围。明明是他背着光,她向着光,可此刻他却觉得,要逐渐看不清她了。
“傻瓜。”
她的呼吸很平静,抬手抚过他英气的眉、深邃的眼、高挺的鼻,最后点在他薄而柔软的唇。他向来是深情的,她一直都知道。他轻吻她的指尖,顺着指尖吻着她的手背,吻着她的微蹙的眉、柔和的眼、秀气的鼻,吻向她的勾起的唇。
“好啦……我真的困啦……”
她纵着他索取了许久,弱弱地喘着气,困意逐渐占据了她的大脑,今天强打着精神做了许多事情,她真的无法再支撑下去了。
“才不要摘头发……我要美美的睡觉……”
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牵着他的手,她还是觉得不够暖,再往他的怀里缩了缩。他将围在两人身上的被子拢得紧紧地,轻拍着她的腰,像哄小孩子睡觉一样,一下接着一下。房间内的暖气呼呼作响,窗外的寒风也在呼呼作响,就像催人入眠的白噪音。
“要抱紧我哦……”
“明天见……”
零点了。
“明天见。”
他没有动,没有看时间。是窗外灿烂的烟花和别家欢庆的声音告诉他的。怀中的人儿熟睡着,身上早已不余任何温度。黑暗中见不到泪的决堤,窗外的烟花盖过泪的声音,从她眼中滑出的最后一滴泪落在了他的手背,他再也无法控制。
万家团圆、灯火通明,这是人人都高兴的大年初一。在一切热闹欢快的氛围中,唯有他格格不入,哭得像一个被抛弃了的孩子。
她的病是刚结婚的时候才检查出来的,太迟了,早也无药可医。与其躺在医院里的病床上做着痛不欲生的治疗、浑身都插上可怕的管子苦苦维持生命,不如让她用最漂亮的样子度过最后的时间。他无法亲眼看着她在如此难受的时候还要遭受这份苦罪,如果离开医院、体面的走是她的选择,他尊重她。
每天都在她的身边,若她想要笑闹,他便陪着笑闹;有时她的情绪无法控制,他就默默承受、哄着她,直到她重新绽开笑颜。她的身体越来越冷、身形越来越消瘦,到最后无法正常地抓握物品,甚至无法咽下正常的食物,即使流食进去也是吐。
她看着他为自己忙前忙后的身影,看着自己无法控制朝他爆发脾气时、他默默承受的样子,看着自己吐得无比痛苦、他在一旁既无助又自责、内疚的样子,看着现在的他的样子。她不止一次在他睡着的时候悄悄挪出他的怀抱,背过身去无声地流泪,这不是她想要的。
他也只能假装不知道她在哭,装作睡着翻身的样子,从背后默默地拥她入怀。他不止一次地问上天,为什么要这样,可他永远没办法得到回应,窗外只有无比沉重的夜色,像一头只会吞噬万物的兽。
她那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早就脱落了,他也陪着她剃光了所有的头发。只是他知道她向来爱美,把脱落下来的发都收集起来,替她重新戴上。
她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差,甚至无法能够彻底集中注意力去完成一件事情,他每唤她一次,她都要反应好久。今早他起来发觉往常躺在自己身边的身影不见了的时候,他一下就慌了,坐起来才看见她在梳妆台前装扮自己,一副精神焕发的样子。
他一下子就明白了。这应该——就是他能够陪在她身边的最后的日子。他和她,都会努力把这最后一天,过得圆满。
“早上好~”
“早上好。”
他得笑着。她也是。
深棕色的木门上被他贴上了红色的福字,左右和上方也都贴好了春联。他在门外呆呆地站了许久,终于拿起放在地上的浆糊瓶子,收好梯子,一个人慢慢地踏回冰冷冷的家。
“新年快乐。”
每年农历的大年三十,人们都要剪窗花、贴窗花和贴春联,这项传统习俗被称为“接福”。
而他的福,已经离开四年了。